《凡賽斯遇刺案：美國犯罪故事》（The Assassination of Gianni Versace: American Crime Story）
－兇殺前夕，幾次怦然心動與幸福的可能
靈魂彷彿有一大半被吸走了，如失戀般失魂落魄、心碎、被掏空。這是在36小時內完食全9集《凡賽斯遇刺案：美國犯罪故事》（The Assassination of Gianni Versace: American Crime Story）所造成的震盪效應。
來自FX真實犯罪詩選劇《美國犯罪故事》的第二季，講述知名義大利服裝設計師－吉安尼凡賽斯（Gianni Versace）在1997年7月15日，於美國邁阿密海邊豪宅遭槍殺身亡的真實事件。「此影集改編自真實事件與調查報告，基於戲劇效果和詮釋考量，而合併或想像某些事件，對白依照這些事件揣擬。」每集片尾再三強調著；儘管全劇以「凡賽斯」為名，但故事卻聚焦在連環殺人犯－安德魯庫納南（Andrew Cunanan）身上。
安德魯庫納南，乍看是個開朗、健談、外向的陽光男孩，智商測試值147，為追求名利與物質慾望，和年長男性進行性交易；然而安德魯內心世界擁有不為人知的陰鬱面，說謊成性、玩弄心計，手法拙劣經常衝動行事，讓身邊人心生畏懼，也一步步將他推向了悲劇深淵。
為何以罪犯為主角的影集，竟會讓人如此心醉且心碎？正因安德魯庫納南令人想起經典愛片《天才雷普利》（The Talented Mr. Ripley）裡的主角湯姆雷普利（Tom Ripley），內心其實都是孤獨寂寞、渴望愛與被重視的大男孩，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愛和對待，只能選擇一再用謊言來堆砌並建構自己，以虛組成的一切，自然不堪一擊極易崩潰瓦解。
（以下文字涉及劇情雷，請斟酌閱讀。）
坦白說前4集的觀看過程，令人對達倫克里斯（Darren Criss）飾演的安德魯庫納南感到痛恨厭惡至極，還一度遷怒於演員本身（超不理智的影迷情結），特別是第3、4集的觀影過程；第3集＜隨機殺人＞（A Random Killing）殺害芝加哥地產大亨、已婚衣櫃男同志－李米格林（Lee Miglin）已令人沮喪、難耐，而在第4集＜湖畔之屋＞（House by the Lake）安德魯在殺害前海軍軍官－傑夫特雷爾（Jeffrey Trail）後，逼摯愛的建築師－大衛麥德森（David Madson）淪為共犯逃亡，觀影時一度有觀看麥克漢內克（Michael Haneke）《大快人心》（Funny Game）般的高壓、沈重、喘不過氣，更差點有棄劇的衝動。
然而本影集高明之處也在於，它擅用倒敘、插敘的手法，在鋪陳中不斷預留伏筆暗藏線索，隨後再一一揭露，此做法也成功引起觀眾對影集的凝聚力，因為隨著回溯，愈讓人有不勝唏噓的感概，原來在連環兇殺命案前夕，其實出現好幾次令人怦然心動，並可望擁抱幸福的可能。
飾演殺人犯安德魯的達倫克里斯自然演得好得可惡、可悲、可恨，但由於本影集角色刻劃入微，深入挖掘這位反派人物更多細部的情感和人性面，透過達倫克里斯精湛的表演加乘，不可否認也讓人對這位惡人感到憐憫，如同見到其屍首時女警說的：「他只是個孩子…」這正是渾沌的社會中，急需被關切的迷惘青年之一。本影集或許無法全然撫慰受害者及家屬，但隨著影集讓觀眾感受到的悲憤與心痛，也確實是在為受害者與家屬們捎來慰問。
高度讚賞《凡賽斯遇刺案》不論主配角選角之精準且驚人，每集大大小小的角色都讓人印象深刻、畫龍點睛。
第4集＜湖畔之屋＞，寇帝弗恩（Cody Fern）飾演金髮迷人建築師大衛麥德森，這個被塑造為安德魯最愛的男人，寇帝弗恩詮釋的大衛，良善、含蓄，不少無台詞的凝視表情，無聲勝有聲，恐怕多看幾秒靈魂就會被他吸走似的；這集最令人感到揪心的，莫過於大衛與父親的情感描繪，當大衛對父親出櫃時，父親：「給我點時間，我不想說錯話。」「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⋯」對應此集尾聲大衛亡命奔跑的湖畔小屋，實在讓人心酸無比；而大衛與安德魯倒地的相擁，既呼應兩人在舊金山的初夜纏綿，也令人再度聯想起《天才雷普利》在「爭執」過後的小船上，麥特戴蒙（Matt Damon）靜靜躺在裘德洛（Jude Law）的胸懷。
第5集＜別問別說＞（Don't Ask, Don't Tell），本集將凡賽斯和男友安東尼達米柯（Antonio D'Amico）高調受訪／海軍軍官－傑夫特雷爾以剪影匿名陳述同志心路做了諷刺對比，也顯見當時男同志受壓迫處境；芬恩維特羅克（Finn Wittrock）將軍官傑夫的壓抑與耿直詮釋得極為突出，和寇帝弗恩飾演的建築師大衛高度匹配、火花四溢，也因而讓促成兩人相識的安德魯心生妒意。傑夫當時在軍隊被爆同志身分遭歧視，一度尋死未果之後初訪同志酒吧，本渴望擺脫傳統社會的禁錮與束縛，誰知遇到安德魯卻是另一場惡夢的開始，這集同時也道出社會輿論與媒體某些荒謬亂象，也間接助長了悲劇慘案的發生。
第6集＜墜落＞（Descent）是非常精彩的沉重觀影心情轉圜，這場「甜心老爸」金主－諾曼布拉克弗德（Norman Blachford）為安德魯舉辦的慶生會，意外促成了一張「受害者大合照」，也再次證實了本影集的敘事方式高明讓人欲罷不能。
除了眾男角表現出色，第3集＜隨機殺人＞飾演芝加哥地產大亨李米格林的妻子－瑪莉琳米格林（Marilyn Miglin）的茱蒂斯萊特（Judith Light），對於丈夫的祕密始終了然於心，但在得知丈夫遇害後卻選擇佯裝鎮定自欺欺人，茱蒂斯萊特許多內心戲的演繹出彩，尤其是此集末她眼淚盈眶對著鏡頭說：「把攝影機上的小紅點，當成妳最心愛的男人。」當然飾演李米格林的麥克法瑞爾（Mike Farrell）也將衣櫃同志的壓抑與對男男愛的渴望給演活了。
第8集＜創造者／毀滅者＞（Creator/Destroyer）是相當重要的一集，分別剖析凡賽斯（受害者）／安德魯（加害者）的少年長成，試圖解謎主角們成年後的作為，提供一些線索和動機，也透露了上一代的教育對下一代的影響。我們可以看到安德魯父親對安德魯的寄望和溺愛，甚至隱晦地觸及安德魯遭父親性侵的陰影。飾演安德魯父母的－強強布里歐內斯（Jon Jon Briones）／喬安娜阿德勒（Joanna Adler），兩人的演出對本影集而言具有極關鍵的存在性。
必須承認這套影集，兩位大明星－潘妮洛普克魯茲（Penélope Cruz／飾演凡賽斯的妹妹Donatella Versace）、瑞奇馬汀（Ricky Martin／飾演凡賽斯的情人）都成為犧牲品，目光焦點並未落在兩人身上，儘管看得出潘妮洛普有多麼用力，或是瑞奇馬汀有多麼「布景」，倒是艾德格拉米瑞茲（Edgar Ramirez）飾演的凡賽斯入型入格，儘管在本影集裡「反主為配」仍然吸睛。
性、金錢、權勢、名利所充斥的《凡賽斯遇刺案：美國犯罪故事》，影集從多重觀點切入抽絲剝繭、引人入勝，在無比沉痛與失落的觀後情緒中，或許是時候對眼前的混亂不安與不平拋開戾氣，以平和的心態調整自身情緒再繼續前行，那麼逝去的犧牲也終將有它的意義，非常肯定《凡賽斯遇刺案》賦予的心靈震撼與慰問，後座力之強勁也請各位小心服用。
文│楊達敬 Gordon Yang 2019.05.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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