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如蝶翩翩》나빌레라－希望在死之前，至少能飛翔一次 @ Gordon高登影想

《如蝶翩翩》留住最後一支舞

文│楊達敬 Gordon　圖│tvN節目官網

「我希望在死之前，至少能飛翔一次。」韓劇《如蝶翩翩》讓再封閉的心都給徹底融化了。

朴仁煥飾演的男主角沈德出剛滿70歲，無意間看到宋江飾演的李采祿在練習室跳著芭蕾舞，李采祿神采飛揚的模樣深深吸引著沈德出，讓這位老爺爺憶起童年時期遭父親強烈制止的芭蕾夢想；隨著身旁友人一個個離世，沈德出決定在自己離開人世前，期許能夠站上舞台跳一次芭蕾。

本劇未看先知它的勵志導向，但追劇過程依然引人入勝。李采祿被舞蹈老師奇昇主（金太勳飾）指派擔任沈德出的指導老師，主要是為了讓因心理因素顯得迷失卡關的李采祿，能夠收心並專注在芭蕾上，而老先生沈德出則被安排擔任李采祿的經紀人，兩人因此朝夕相處互相激勵，激盪出絢爛的火花，恰到好處的幽默感，在劇集上半部時常讓觀者會心一笑。

不同時代的兩人，卻有著同樣的癥結點，透過芭蕾舞意外成為忘年之交；跨越時代的鴻溝，突破障礙、追求夢想之境，非常激烈人心。

宋江飾演的李采祿，在開頭前幾集固然顯得有些不討喜，由於李采祿的父親李武英（趙成夏飾）擔任足球教練時過度鞭策學生最後因傷人入獄，其中的「受害者」楊皓凡（金權飾）被迫足球夢碎，於是打算「父債子償」成天糾纏敲詐李采祿；宋江和金權在本劇的人物關係，可對照《我的大叔》裡的IU李知恩和張基龍，只是金權並不像張基龍在劇中對霸凌的對象帶有情愫（應該沒有吧……）

李采祿要去舞蹈徵選的大日子，正是父親要出獄的同一天，顯見父親的影響（及母親的早逝），成為絆住他前進的關鍵。

第二集，想圓芭蕾夢想的沈德出，李采祿希望讓這位老爺爺知難而退，便要求他踮腳站立1分鐘維持平衡感，成功的話才願意指導他，老先生拼命練習，也不禁感嘆並自我懷疑著：「我年紀都這麼大了，是我太貪心了嗎？」道出儘管對夢想存在著渴望，然而執行上的高門檻，仍不免內心自我交戰並質疑著，這是所有年紀的我們都會出現的矛盾癥結。

當沈德出爺爺要被驗收當日，回憶起年輕時擔任郵差時期，因為送錯信件被下令要他在一週內背熟全區的地址，最後沈德出成功達陣，這段剪輯回溯讓人被沈德出的勇氣與衝勁深深撼動，彰顯出只要專注於目標往前衝刺，總有成功的可能。

沈德出爺爺的溫柔謙和，從不倚老賣老，在第五集為無辜的孫女沈恩浩（洪承熙　飾）訓斥其惡劣主管時，話語間就能看出他身為長者的風範，為年輕一代給予無比正向的力量。

在七十從心所欲的年紀，沈德出願意歸零再出發，拜比自己年幼許多的晚輩為師，令人看得心疼也感觸良多，反問自己是否隨著年齡的增長，認為已經擁有「全知」不需要再虛心受教？不願再嘗試並開發新的可能性？

本劇不斷透過主角對觀者進行潛能激發，你是不是覺得你想做的已遙不可及？於是停頓了、放手了，即便後悔了，也寧可退而求其次選擇保守安逸的生活？就算內在的慾望再蠢蠢欲動，你也知道現況不是你所想要的，但你既無法停留卻又哪裡都去不了，深陷進退失據的困境。

透過沈德出爺爺，不僅活化了李采祿，也激勵著所有躊躇不前的靈魂。

「男生跳芭蕾？天啊！好娘喔⋯⋯」或許嘴巴不說，但潛意識肯定有這樣的嘀咕，認為男人和芭蕾是違和的。

第四集，沈德出的大兒子沈聖山（鄭海均飾）召開家族緊急會議，就為了探討並欲制止父親跳芭蕾舞，此舉看似小題大作讓人啼笑皆非，卻也看得出苦過來的這一家人其凝聚力，盡顯露著關心而非不聞不問。

沈德出爺爺與大兒媳金愛蘭（申恩廷飾）在這場家族緊急會議中，由於大兒媳內心渴望重返職場卻遭到先生的勸阻，於是有著同樣處境的兩人，為彼此打氣慰問給予溫暖。

最反對父親跳芭蕾的大兒子，看到父親在房裡穿著芭蕾舞衣的模樣簡直要崩潰，於是對父親大聲嚷嚷說自己為這個家犧牲了多少，讓原本也反對沈德出跳芭蕾的妻子崔海男（羅文姬飾）跳出來飆罵大兒子，並說出沈德出才是真正犧牲奉獻的那個人。

這段爭執引爆點相當精彩，令人熱淚盈眶，也看出夫妻情深。沈德出的確因為妻子而決定放棄芭蕾夢，如今夢想「起死回生」正因為妻子的成全才讓丈夫更有勇氣與動力，這段的描寫彰顯夫妻婚姻的珍貴與價值，並沒有讓老先生義無反顧的逐夢，依舊保有對婚姻的承諾與對妻子的顧慮，正如妻子所說丈夫從來不會忘記兩人的結婚紀念日。

隨著妻子轉向支持沈德出跳芭蕾舞，一波波無比暖心的溫馨戲席捲而來。第五集，李采祿造訪沈德出的家，由於李采祿等待自己的徵選結果相當緊張，夫婦倆從中餐到晚餐陪伴李采祿一整天；第六集兩人前往關切腳傷的李采祿，儼然視李采祿為一家人的互動讓觀者看得備感窩心。賺人熱淚的《花漾奶奶秀英文》影后羅文姬，在本劇擁有強烈的輔助性，影后自然生動的表演信手捻來、畫龍點睛，本劇亦對應羅文姬飾演失智症老人的《名偵探奶奶》。

隨著情節推進，也拋去男人不能跳芭蕾的歧見，反爾認為芭蕾是門舞動人心、舞出奇蹟的高檔藝術。

回想起當時沈德出瞞著家人偷偷跳芭蕾，其實不亞於同志出軌般煎熬，而整部劇的轉折、糾結、進退之間，確實可套用在「已婚男晚年出軌愛上小鮮肉」的同志劇碼，如沈德出當初決定放棄芭蕾夢想回歸家庭時，李采祿頓時感到空虛落寞的神情。

當然《如蝶翩翩》不是同志劇，但確實可以看出這段忘年之交浪漫滿溢的男人情誼，如：沈德出為感冒的李采祿煮溫暖療癒的鮑魚粥，把冰箱補滿一盒盒充滿溫情的食物，牛肉粥、梅子茶，一波波供暖、送暖，終究把李采祿禁錮封閉的心給解開並軟化；李采祿已不再是孤單的個體，明白有沈德出在背後守護著自己，讓蟄伏的毛毛蟲化為如蝶翩翩，沈德出全然填補了父親在李采祿生命裡的空缺，李采祿更應了沈德出一起去泡澡請他幫忙搓背的請求，更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顯得密不可分。

當徐仁國客串演出芭蕾明星舞者黃熙，對沈德出有些失禮的發言，李采祿對沈德出說：「你並不是把芭蕾當興趣，你為何不反駁他呢？」

沈德出：「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這樣，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無所謂，我也不會放棄，我不是這麼軟弱的人，我真的很想跳好，我熱愛的芭蕾。」

是呀！別人不了解也無所謂，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。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，容不得不相干的旁人輕視或評論，光是前幾集對沈德出所做的角色建立小細節就足已證明。如李采祿偷偷在週末從事外送員工作，意外被「經紀人」沈德出發現，沈德出不允許他做這樣危險的工作，決定頂替李采祿外送，李采祿一開始還質疑沈德出都這麼老了，有辦法騎摩托車外送嗎？誰知道沈德出游刃有餘，讓李采祿驚訝不已，證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，遠超乎你想像。甚至之後還透過撞球競賽成功救援李采祿，更別說沈德出還是個烹飪高手，為李采祿煮著可口愛心粥呢！

每個人每顆心都有熱衷與渴望，再親近的人都不容置喙，《如蝶翩翩》也正透過幾條支線角色深化核心題旨，包括：沈德出大兒媳渴望重返職場、小兒子沈聖官（趙福來　飾）放棄醫師工作追求紀錄片導演夢、女婿卞榮日（鄭熙泰飾）想從政但深感學歷不足計劃重考大學……；另外李采祿質疑打工餐廳裡的實習生（沈德出孫女－沈恩浩）為何碰到奧客如此沒自尊心，還這麼熱衷這份工作？實習生立場堅定的回應，更加理解旁人實在無法更沒資格干涉他人的選擇與人生。本劇讓所有人物都拋開世俗既有的框架和束縛，回到專注在自己身上，選擇你想要並所能承受的生活，優雅且堅定。

當然沈德出想圓芭蕾舞夢，絕對不可能跳得像從小勤學苦練，擁有幾十年經驗的專業舞者，第七集，指導老師奇昇主對沈德出說：「你就跟采祿一樣跳出自己的靈魂」，是啊，芭蕾是門偉大的藝術，不僅是技巧還需擁有個人的情感投入，就像人生競技場上，也許你不是第一名，但一定要保有自己的風格與思維，這也是筆者的座右銘。

李采祿後段受了重傷，大病初癒後反爾跳得更加好，有時候失敗、重摔未必不是恩賜和禮物，只要你勇敢跨越，世界就會讓步；但之後的情節安排又讓好事多磨，或許蟄伏後仍無法破繭，但你還是得持續穩住身心靈，絕不躁進。

（以下含劇集後半段之雷，請斟酌閱讀。）

啊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（容筆者大吼）

對於故事的急轉直下，一度覺得棘手得難以接受，本劇在後半段告知觀者沈德出已罹患阿茲海默症，雖然事前已有跡可循，包括：沈德出第一次忘了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、結完帳買好的芭蕾舞衣忘了帶走、在水族館走失、忘了小兒子的電腦密碼0113（兒子生日），第6集結尾竟正式宣告沈德出罹患阿茲海默症，突然想起金惠子的《如此耀眼》，也開始擔心《如蝶翩翩》該怎麼收尾，眼見沈德出老爺爺在公園獨自流著淚讓人痛心不已。

本來很擔心後段就是每況愈下的病情，讓人看得愈來愈沈痛，的確，後段讓觀者始終背著不定時炸彈感到惶恐不安，不知何時噩耗來襲，但本劇始終也秉持著正面迎戰的概念，面對逆境始終將正向能量灌注給觀眾，並帶有苦中作樂的樂天幽默感，透過本來在這個家庭時常缺席的小兒子為老爸拍攝「70歲的沈德出先生的芭蕾挑戰記」－《芭蕾舞者沈德出》紀錄片，以及李采祿為沈德出爺爺努力製造上台機會，都賦予劇集嶄新的生命力。

第八集，沈德出爺爺的病情持續惡化，夜裡獨自在公園不知去向，回憶起先前沈德出曾說看見李采祿跳舞讓他頓時恢復記憶，於是看見李采祿在雪中為沈德出翩翩起舞，超強催淚彈，十分感人。

76歲的朴仁煥，過去屢獲演技大賞肯定、功力紮實，在《如蝶翩翩》飾演的沈德出，是牽動觀者所有情緒的靈魂，前半段真誠溫暖帶有喜感的演繹極討人歡心，後半段詮釋阿茲海默症病發時又到了另一個演技的層次，正因為朴仁煥的表演令人信服與喜愛，才讓觀者在後半段更顯得心疼難受。朴仁煥實在該憑本劇拿下好幾座視帝殊榮，是每位孫子女心中最渴望擁有的老爺爺。

27歲的宋江，由於李采祿這個角色必須壓抑克制，宋江的詮釋毫不張揚，時而面攤卻不呆版，仍能透露出這個背後藏有故事的角色情感，也看得出宋江在芭蕾舞上肯定有下足功夫練習，和朴仁煥的「祖孫情」互動特別好看。

除了兩位主角的精湛，個人也很欣賞劇中每個支線演員，這也是韓劇的強項，總是不忽略任何一條支線人物，一同編織讓觀眾陷入韓劇情網。

首先是飾演大兒子沈聖山的鄭海均，是韓劇《信號》、《我的大叔》等多部優質好劇的極佳綠葉，在《如蝶翩翩》飾演控制慾超強、在銀行上班扛起家計的大兒子，但有幾場挖掘深層情感的戲，其詮釋相當打動人心。如和母親羅文姬一次不歡而散返家向母親致歉後，在回程遇見父親朴仁煥，兩人道別後，鄭海均在車上默默看著離去的父親背影突然流下淚，不用多餘的台詞，對親人的情感盡在不言中。

另外在第十集，父親「消失」的時間裡，儘管公司出了狀況，大兒子仍第一時間衝去找父親，並以「就算你已經上了年紀，你對我來說依舊是一座大山，你絕對不能忘記這一點，絕對不可以。」朴仁煥和鄭海均這段父子相擁，感人至深。就如同父親表演徵選在即，卻得知兒子在公司背了黑鍋，父親不顧一切買了棒球手套去找兒子：「我依然是你的野手，秉持你的信念，盡情投球吧。」父親為兒子注入強心針，告知大兒子擁有無限可能千萬別喪志，回溯當年原來大兒子犧牲了自己的棒球夢，撐起整個家族經濟重擔，後段的描寫讓鄭海均的大兒子一角顯得更加完整，鄭海均的表現令人動容，深刻難忘。

同樣的，飾演長女沈聖淑的金秀珍，近年看了幾套韓劇都有她的身影，包括：丁一宇和知英主演的《夜食男女》、韓藝璃和金知碩的《了解的不多也無妨，是一家人》、池珍熙和金賢珠的《Undercover》，擅長詮釋聰明機伶的配角，這次飾演的長女則有更多的角色情感描繪，包括輔助並成就丈夫的心願，卻無法一圓生兒育女的美夢；處處顯露對父親的關切和擔憂，最後決定報答父親養育之恩所做的決定，金秀珍表現出色，很高興見到本劇對萬年配角演員們有更深的角色情感著墨。

另外也包括：鄭熙泰飾演的卞女婿、趙福來飾演的小兒子、申恩廷飾演的大兒媳、金太勳飾演的舞蹈導師奇昇主、趙成夏飾演的采祿父親……等，都成就了這部好劇更添魅力。